m子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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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组/归乡组】你要我的什么(完)

SUMMARY:突如其来的命运从他们的人生中夺走了很多、很多。但是,因为他们还有彼此,所以总能互相支撑着,走向暖色的未来。

OOC致歉,死亡游戏类paro,涉及确定的归乡组cp向以及一咪咪的昼夜组暗示,前篇(1)(2)(3)(4)(5)(6)(7)(8

周明瑞对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最后的记忆,是在逃脱前的最后一瞬,他好似在高速运动中忽然心中一动,回过头看了一眼。

阴影中,站着看不清面目的一男一女。

如今他的记忆如同计划中一样消融得七七八八,因此他不记得那是谁,不记得这是什么技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回头,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心头一阵钝痛,为什么想要伸手拉住对方,带他们奔向那片蓝天,想要问他们:“你们终有一天也会出来的,对吗?”

他只记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现在猜测下来,也许是因为记忆在飞速流失、世界在他眼前错乱、他又似乎操控着什么复杂的事务,难以分心做出完整的举动;也许是因为那飞驰的火箭(说到底为什么要做成火箭)实在太快,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事便眼前一黑;也许是因为有人叮嘱过什么叫他谨记在心,不肯让自己冲动的情绪破坏那个干系巨大的计划;又也许只是气氛告诉他不必说、不该说。

但猜测只是猜测。

 

九死一生的冒险、交托生死的伙伴、热烈的爱与亲爱的家人、刻骨铭心的悲痛与仇恨、强大的力量、强大的权势、伴随而来的危险与孤独、深刻而漫长的思念、孤注一掷的决绝、悲哀、痛苦、欢乐、温情……普通人一生都无法接触到的体验在他的回忆中来回滚动,好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可是每一种体验都好像只是一段余味,一股梦境结束之后留在心头的情绪,如同广告片中的德芙巧克力一般丝滑地滑过他的指缝,再也抓不住、找不到。那些细节模模糊糊,仿佛隔着毛玻璃看到的屋内陈设,忘记下载的微信截图中密密麻麻的剧情文字,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梦境里不堪推敲的荒诞幻想。

噩梦醒来之后,素未谋面的两个中国社畜,周明瑞和黄涛,手拉着手,跌在了异国他乡的荒野上,仰面凝望着遥远的蓝天。

天空并没有蓝得多么深邃或是纯粹,不像他不知为何十分熟悉的那种宝石般的蓝色,也没有童话一般的艳阳高照、或者抒情故事里的雨雪霏霏,带着某种淡淡的灰色而又不存在什么压抑感,仅仅只是乏味的、普通的浅蓝,上面自然地融入了一团团深深浅浅的云朵,如同被水洗过的牛仔裤。

如同平凡而宁静的人生。

 

“HELLO…HELLO…SIR, CANYOU HEAR ME?”“TWO UNKNOWN HUMAN-SHAPEDCREATURES APPEARED ON POINT X OF THE FIRST BASES…”“It seems that they’re Asian…”!@¥#@#……%&……*”“先生?能听见吗?能听懂吗?可以配合一下吗?”“……依据现场痕迹推断,约为一小时前自高空坠落,身后带有降落伞,已成功打开,但落地时未能进行操作……”“according to the status of the ground and the information about thiskind of parachute, the height they dropped from could be 100 meters high.”

周明瑞听见周围纷乱的脚步声和杂乱的嗓音,有中文,有英文,有他听不懂的语言。身体与心灵同样寒冷而疲惫。终于回来了……他在半梦半醒中想,已经可以休息了……“不,我不要起来……”他嘟囔道,“好累……”好冷……

有人从背后施力,将他托了起来。

“呼叫救护车!需要输血!”

……从*上掉下来的时候受的伤还挺重……***做的那个**弹射飞椅用处还是有限吗……

“先生,先生?”有人在耳边说,“你们能松开一下手吗?救护车入口空间有限……”

周明瑞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啊,原来我们一直拉着手啊。

 

“所以,”黄涛看着身边的护士、远处荷枪实弹的士兵,与眼前几个一脸严肃的科研人员,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确认自己脑海内那团模糊不清的感觉并不是单纯的梦境,眼前的人也不是什么整蛊综艺节目请来的演员,“我真的进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异境,失踪了五年……?”

“是的,黄先生,”领头的老人凝重地点了点头,“你现在刚刚脱离危险,可能思维还不太清晰,稍后我们会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提供信息,这对整个地球都至关重要。”

“当然……呃,可是我好像都想不起来了……真的。”黄涛尽可能用眼神传递出自己的真诚。

科研人员们似乎若有所思,交换起眼神来。

“感谢你的坦诚相告,不过,‘失去特定记忆’本身也是一种值得分析的现象,”最后,老人这么说着,向他安抚地点了点头,“那么,我们稍后再聊。小丁,好好照顾黄先生。”

他们鱼贯而出,黄涛看着他们的背影,只觉心中空空落落,好像还没有睡醒,好像终于得偿所愿以至于失去了下一步的目标,又好像身在真空之中无处落脚。他盯着白色的墙壁和钢化玻璃背后的绿植发了会儿呆,扭头望向那个护士,祭起自己的招牌笑容,眨了眨眼睛:“美丽的护士小姐姐,原来你姓丁啊。”

腿真大,啊不对,胸真长……

护士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

?我刚才难道很油腻吗?黄涛纳闷地想,明明作为***的时候一直无往而不利的……难道是因为颜值问题?可我在学校里也很受女同学欢迎的啊……

然后他敏锐地发现护士小姐姐的眼神在他和旁边那个床中间扫来扫去。哦,原来旁边还有个床啊。

“你被发现的时候,”丁护士看着他茫然的神情挑眉,“和旁边病床上那个男人紧紧地手拉着手,我们最后所有人都跑下救护车来帮忙才成功把你们的手指掰开。”

“什么,怎么可能,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是直男!真的!”黄涛在她微妙的眼神中大惊失色,不由掀开被子从病床上跳了下来,去看旁边躺的那个宅男,“……呃,话说,他叫什么名字?”

护士指了指床尾栏杆上的标牌。

“周……明……瑞……周明瑞,”黄涛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嗯,小周?”

糟糕,这个昵称怎么这么顺嘴。

他试探着握住周明瑞的手,变换了一下角度。大男人这么握手总觉得怪怪的……可是,说来奇怪,他这么拉着周明瑞、注视着他的时候,那种无处安放的焦躁与空虚忽然平静了下来,好像一个孤独了很久的人突然见到世上唯一一个同类,或是沙漠中绝望自刎的迷途旅客得到一杯清水和一份地图。

……不会吧。黄涛呆呆地看着周明瑞。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明瑞醒来的时候,感到手上令人安心的触感。很好,和黄哥没有失散……咦???刚才救援队员把我们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不是已经把我们的手掰开了吗???

“呃……小周?”一个声音试探着说,“醒了吗?丁小姐,他眼皮好像动了哎,这是要醒了吗?”

声音比***的要年轻许多,音色也更加清朗,但这语气是他没错。

周明瑞安心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有点帅气的、大概二十多岁的青年,气质比这个年纪的人沧桑一点,但也远远不到***那个程度。呃……这就是黄哥原来的样子?居然在异境内外都挺帅的,人品真TM好。

当然,自己在异境里的样貌也是挺好看的,**他们是不是在捏“外壳”的时候给了什么奇怪的福利?

“好啊小周,这算我们第一次用这副模样见面吧?”黄涛对他点了点头,把右手从周明瑞的左手中抽出来,重新伸到了他面前。

周明瑞坐起身来,握住他的手摇了一摇:“嗯,是啊,说起来,黄哥你看起来好年轻啊,简直好像才二十五六岁一样。”

“我草,我才二十三岁好吗!!!”黄涛瞪大了眼睛,“咦,不,不对,我在那里面失踪了五年,也就是说,我……我都二十八了???”

“……那你说不定还比我小……应该你叫我哥……怪不得日记那么中二,”周明瑞惊叹道,“想不到啊,我总觉得你都儿女双全的人了,肯定至少三十五六岁了吧。”

“啊?”黄涛呆滞地看着他,“日记?儿女双全?”

*****和**检查之后告诉过周明瑞,黄涛因为在异境里的时间更长、受污染也更深,因此必须更进一步地删除和在异境里的生活的联系。不过,原来黄哥的记忆已经模糊到这个地步了吗……

“黄哥你果然什么都忘记了啊,”周明瑞微微一叹,“没关系,这样才安全……回来就好。”

“儿女双全?!”黄涛说,“虽然我没什么印象了,但那里不是天天出生入死的吗?还能儿女双全的?而且才五年,才五年!!!”

“呃……可能因为那里面技术比较……超自然?”想想五年抱三是有点微妙,周明瑞不由得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呃……是这样,那边的时间流速会快一点……而且那里的人其实都这样,可能正因为在生死线上徘徊才更想留下后代?不,果然还是你的问题吧……”

小周这是什么表情,还有什么叫技术超自然啊?黄涛顶着背后护士越发炙热而诡异的眼神,自我安慰:不可能不可能,我真的是直男,这个技术肯定是帮助我们养孩子的,嗯:“呃,小周你要不直说?我到底忘了啥?”

“……不能说,说了就不安全了,”周明瑞想了想,还是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细节必须删除,但真正珍贵的感情本身总会留存下来的,而且既然我们回归了这一侧的和平世界,就一定可以重新创造许许多多美好的瞬间的。”

黄涛眨了眨眼睛,越听越觉得可能真是那么回事。而且,自己居然连睡前日记都肯给他看……这,这,就算是同甘共苦的兄弟也不会想看对方日记吧?

但这不对劲啊!!!他!真!的!是!直!男!啊!!!

“呃,小周啊……人的性情在那种情况下会大大改变吗?”

周明瑞回想了一下自己还记得的、对方的大致经历,深沉地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背:“不过,最本质的特征还是会留下来的,你看,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不还是认出我了吗?”

“那、其他的方面……比如说、性向呢?”

周明瑞的神色变得奇怪了。*女……这个词汇从心头冒了出来。“……黄哥你不是一直只要外形合意根本不在意什么本质性别吗?”

黄涛大惊失色。

?我去,不是吧,周明瑞望着黄涛语无伦次地跑进卫生间的背影。黄哥没进异境之前还挺……传统的?不就是可能和人妖有过一段嘛,至于这么紧张吗?

 

“小周,小黄,”再次前来探病、约定明日让他们配合调查的老人和蔼地问道,“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呃……政府这边打算怎么安排我们?”周明瑞想了想,“我倒是想回归原来的生活,可是我都失踪一年半了,公司这边还能要我吗?”

“确认不会造成危害以后,换个公司,到国企去工作怎么样?”愿意回归正常生活其实也好办,工作人员提议,“至于这一年半,我们可以为你提供证明,说你是在联合国进行内容保密的工作。只是我们会给你一份具有强制效力的契约,签订之后不得向不知情者说出你的真实经历。”

周明瑞立刻意识到,所谓的“强制效力”恐怕是物理……或者说,超自然意义上的强制效力。不过他本来也没想到处乱说,有这样的保险反而更好,便点了点头。

老人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便拉家常似地问道:“说起来,小周以前听说过我们这种契约吗?”

“唔,异境里的“系统”和这个有点像,即使被强行分隔,两边仍然一定意义上共享着某些技术呢。”

黄涛又是一阵茫然,不由得有些焦躁。从异境里出来之后,他的人生好像被从中裁剪掉一段的胶卷一般,出现了明显的、巨大的缺口。他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记得。大学里的日子好像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了;工作他根本就没做几天,还不熟悉,却也是很久以前的记忆;政府可以提供给他一份完美的履历,可是他真的能够回到那种阔别已久的生活中去吗?他回想在大学里学到的专业知识,那些他在期末考试时就已经记不太清的知识现在像白板上被水冲刷过的字迹一样一干二净。他回忆在公司中做销售的经历,产品的优势与解决的痛点忘了也就罢了,可更大的问题在于,他尽管并不羞于开口,却根本不愿意像他记忆中那样接待自己的客户。

如果他还记得这五年间发生的事,他想,他恐怕一定会选择加入那些研究队伍吧,那是他曾经渴望过的、“非日常”的、走在最前沿、充满史诗感和英雄主义的道路——可是,事实是,他几乎什么也不记得,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因为信息污染的超负荷而害人害己。

他最终没能给出确定的回答。

 

“小周……”黄涛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良久,最终还是这么叫了一声,“醒着吗?”

“你翻来翻去的,弄出这么多噪声,谁能睡得着啊……”周明瑞吐槽道。

黄涛干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我以后要怎么办……那段记忆好像一个荒诞的梦境,我总觉得我才二十三岁,可是我照镜子的时候、静下来思考的时候,我又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二十三岁的黄涛完全不一样了。我……我好像傲慢了很多,又或许有了那种我以前幻想要有的王八之气,还好像沧桑了很多,没有那么有活力了,又似乎冷酷了一些。无论是心态还是容貌,我都已经不小了。可是,我又还完全没有适应这一点。”

周明瑞轻轻地“嗯”了一声。

也许没有黄涛明显,但他知道自己也变了,变了很多。

“我……还能够回到原来的社会里去吗?”黄涛的声音在黑暗的病房中平静地传播,“我该去做什么呢?我以前给自己做过职业规划,但也只不过规划了一两年的内容,无非就是升职加薪……但是,就算把我放到我想象中三十八岁该有的位置上去,我难道真的能顺利地做好吗?”

你作为***的时候能力不凡,应该可以做好吧。周明瑞想这么说。可是异境内的社会实在与外界的完全不同,要重新适应和平的社会,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没信心。

“其实,我真的二十三岁的时候,很想能有点奇遇,”沉默了一会儿黄涛又苦笑了两声,“像是去异境探险,或者在这样的超自然研究所中工作,哪怕是打杂呢。我都很向往的。也许这样也不错。哈,哈,哈,如果我还保留着记忆的话,大概肯定会选择留下来帮忙吧……”

“……在异境里的时候,”周明瑞开口道,“你曾经对我说……你梦到过,梦想过,自己在外面,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是一对平凡的老友,忙完工作后抽空出来钓钓鱼、操心一下儿女的教育与成长……”

黄涛想歪了一秒,没有出声。

“……所以,”周明瑞说,“我觉得,其实,你如果真的拥有在异境的记忆的话,可能反而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普通人的生活吧。毕竟,这种平静的、平和的、平庸的、平等的现代生活,是我们当时不惜一死,不惜放弃一切权势、地位、能力、亲友,也想要回到的故乡啊。”

“是吗……故乡吗……”黄涛听得出了神,“我好像有点理解了……可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失落也好、怀念也好、对错误的世界的不满与不适也好,全都不记得了。”

“……记不得也没关系,有我,”周明瑞说,“联合国那边应该会给我们做心理疏导吧?然后,我们可以把新工作安排在一起,相互扶持着回到安稳的人生中去。”

黄涛顿了一下,应了一声:“也好,有你我就安心了。”

以前的事情暂且不说,从今往后,一直在一起吧。

 

 

几天前,“塔”的天台边。

阴影凝视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想。漫长的等待……终于可以结束了。无法传达的声音得以传达,无人知晓的记录得到翻阅,自我所构筑的牢笼中有了可以安全离开的人。我再也无法回到的地方,就由你们代我去看。

脑袋里的芯片运转着,在他的想象中发出大型计算设备过热的嗡嗡声。名为“亚当”的芯片在阿蒙和阿曼妮西斯的合作下被安装进了他的大脑,有效地约束着他身边行将失控的怨气和“倒吊人”牌所带来的的污染,让他得以站在此处。而正如阿曼妮西斯所期待的,他也用他的心意驾驭着那组数据,对克莱恩与罗赛尔进行了成功的催眠,删去了可能造成危害的记忆,并放他们通过了那扇本来几乎不可能通过的大门。

然而,在目睹两个人真正穿越屏障,在广阔的、开阔的、不存在超自然污染的空中,如同飞鸟一般向下落去的时候,他那热切的渴望与目见希望的喜悦忽然变成了一种不甘:送他们离开又怎么样呢?他忽然想,这对于自己的困境有何帮助呢?凭什么他们可以回到所有人暗自怀念的那个生活中去?凭什么我就只能注视他们的背影呢?

“太迟了,”亚当在他脑海中发出冰冷的判定,“我们的污染无法去除。”

闭嘴!你这个AI、这个疯子,你完全走偏了!明明我们是源于同一个人的思维,但看看你,除了计算利弊之外你还会做什么!你没有感情和价值判断吗?

“你的样子证明了这些只不过是累赘而已。”

他想要发出怨毒的狂吼,可是声带与想要向前迈步的肌肉一起被亚当牢牢地控制着,于是这一切都被顺利地控制在了他的心灵之中。凭什么……凭什么?他们的污染可以去除,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来得晚而已!只不过是因为正巧有“愚者”牌而已!那不就只是幸运而已吗!凭什么来得早、做得多的人就只能困守于此呢?凭什么……凭什么如此幸运的,不是我呢?

想要怒吼,想要攻击,想要看见地上遍布自己与他人的鲜血,想要将他人拉入和自己同样无望的地狱之中,想要切断向上攀爬的蛛丝,想要结束意识中的一切。尽管他在短短一瞬之前还想要不惜一切代价送他们离开,尽管他们已经超出了他的攻击范围,但胸中涌动的负面的情绪超出了理智的束缚,正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萨斯利尔算得上是坚强,但是当痛苦超出了负荷,那种负面的情绪便不受控地如同溢出的黑泥一样蔓延开来。

凭什么杀死我?记忆中,因为疼痛而无法发出声音的自己也是在脑海中怒号。明明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明明当时的你们说好了,在清除污染之后便会治疗我!明明……

“好了,”他旁边的阿曼妮西斯转身欲走,“希望他们能平安传输出我们给他们的资料。”

在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冷静地注视着一切,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她没做错什么,心中的理智对他说,她只不过选择最稳妥、最保险、最顾全大局的方式。即便当时治好他,他也难以驾驭五张塔罗牌,而既然要将塔罗牌交给别人,就应该消除他插手的能力……就是因为这样,萨斯利尔才更加痛苦。如果只不过是所托非人的话,只要杀死对方报仇便是毋庸置疑的正义。但亚当认为,如果是自己,当时也会那样做。

“根据计算,成功传输的概率为91.7%,资料不造成危害的概率为68.6%,推动社会进步的概率为77.9%,最终能反向帮助我们的概率为42.8%,在20年内可以安全解除封锁的概率为5.93%。”亚当约束着他近乎失控的怨灵半身,报出了一串数字,“风险收益率不高。”

“没办法,那也不能坐以待毙。”阿曼妮西斯说,“虽然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在这里地位更高、生活质量说不定也更高,但这并非最终目的,不是吗?若非知道这一点,你又为什么要送出那颗眼睛呢?”

“是的,”萨斯利尔和亚当用同一张口吐出了相同的判断,他重新意识到他们果然本质上出自于同一个人的意识,“确实有些事情必须去做,也值得冒险。”

阿曼妮西斯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好,那么接下来就继续耐心等待吧……就算不止20年,也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不是吗,游戏的创造者,塔中之‘神’?”

他微微一怔,余光瞟见了听见这个称呼笑得灿烂的阿蒙。确实,以这次为了隔离塔中全体人员的希望而进行的冒险为契机,他和亚当终于初步合为一体,而以亚当的功能,他又足以安抚住自己的疯狂,掌控整座高塔了。

虽然这一天来得实在太迟了,迟了整整十五年。

但是……“以后的日子,还需要我们合作监测内外情况、进一步研究吧?”

“是的,”阿曼妮西斯偏过头来,看他脸上完美的微笑,“从今往后,又要一起合作了。”

 

 

“……我真的不记得其他信息了,”黄涛捂着脑袋说,“抱歉,我也想多给出一点情报,让你们获得跨时代的进展什么的,但是我脑子里就好像只有一团浆糊,比我考研的状态还糟糕……嘶!”

“怎么了?”一旁的护士、医生、军人、特殊部门人员都投来了关切的视线。

“左眼好像一跳一跳的,有点疼。”

“之前初步检查,这只眼睛好像动过手术,有感染的迹象,接下来我们会处理的。”

但左眼坚持不懈地跳动着,一时短,一时长,一时连续,一时间断,就是没个消停的时候。好像兴奋于自己逃出生天,又好像一个键盘侠在奋力敲击键盘。虽说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跳的也太夸张了吧,黄涛摁着眼睛,想象自己的神经如同响铃的绳子一般伸缩弹跳,终于忍不住说:“能不能快点安排?我觉得它跳得有点……异常,还挺有周期性的?”

 

科学界又一次在超自然领域上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那只眼睛在福尔马林中坚持不懈地震颤着,有人想起黄涛那个“周期性”的描述,把那震动记下来,当作摩斯密码,竟然真的能够解读。调看监控录像,从眼球泡进福尔马林的那一刻到现在,那震动传达了一段简单的信息:解剖这只眼球,里面有情报。小心。

 

“那只眼睛中储存着一些小段小段的加密信息……关于它的来源,根据你们之前的回忆,给出这只眼睛的存在,和那处异境,不,‘隔离所’的建造者有很大的联系,是后者转化而来。根据之前周先生分享的情报,建造者是二十年前陷入灾区的一名研究人员,是我们的同行,参与过‘1号定理’,即‘信息造成污染’的发现……根据黄先生的情况看来,是一位黑眼睛的男性俄语使用者,是吗?”国家派来的专业人士一边运笔如飞,一边向周明瑞与黄涛传达着最新的信息,指望他们再想起些什么来。虽说十有八九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就算想到一点也是好的嘛,说不定就有用呢?何况当事人也有知情权。

这回,黄涛还真的想起来了什么:“不对,不对?啊,可能不是黑眼睛……是蓝眼睛。”

在一片模糊的记忆里,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阴暗的房间里,俊美的男子一手按着沾满鲜血、似乎要从眼眶中脱落的蓝眼珠,对着镜子失神地喃喃:“不对……还是……不一样……”

 

后来,周明瑞和黄涛看到了疑似信息传达者的照片。当时的资料在岁月和混乱中有所丢失,他们干脆列出了提出‘1号定理’时受灾国家所可能紧急召集的、失踪了的所有人,足有二十余位。名单的首位是一个金发蓝眼的研究员,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五六只水笔和一枚奖章,在同僚中也是尤其年轻的一个,脸上带着有些骄傲的微笑。

黄涛努力地回想最后留在脑海中的那个模糊的影子,到底也只能茫然地瞪视着那些图片。周明瑞想起主脑操纵的那具仿生人(说到底为什么仿生人也要长胡子啊,难道是模仿自己以前的样子?可是资料中留胡子的失踪人员正好都不是蓝眼睛哎),又想起阴影里英俊而癫狂的青年,再想想留影里那模糊的一团,眼神比黄涛更加茫然了。

……一点都不像。

没有一个像。

毕竟按照*****的说法,他们在里面都套上了全然不同的外壳,以规避与外界的信息链接,而那样的经历,可能,不,一定,也永久地改变了亲历者的气质吧?

但是,那双眼睛里,的确好像潜藏着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

那种极为自我、极为强大、极为坚韧、近乎偏执却又暗含慈悲的光。

 

 

两年后。俄罗斯,某公墓。

“虽然说给活人的坟送花总感觉怪怪的……”周明瑞嘀咕着,“但是,那什么,毕竟你任职的大学给你和你的家人在这里立了衣冠冢嘛……”

“而且你确实死过一次,现在是特殊形态的怨灵来着,啊,十字架前是不是不该说这个,罪过罪过,阿弥陀佛,不对,上帝保佑……”黄涛蹲下来对着墓碑上的十字架说。

“……总之,”周明瑞抚额,“我们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的家人都已经在灾难中去世了,但你当年的朋友还有活着的,很多都还在大学里任职,我们作为‘以前的灾难中一起逃难的幸存者’去拜访过他们了,他们都过得还不错,偶尔也会怀念你。还有的依然坚守在前线研究所,还在小心翼翼地分析你传出来的情报呢,说不定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我是指那个隔离所不需要存在、你们出来的时候。”

“嗯,”黄涛拍了拍大理石做的墓碑,感慨地絮絮叨叨,“这两年我们作为联合国外派人员到处拜访当年受灾人员的亲属,其中一定有跟随你、被你庇护的人的家人,也有和你敌对、被你限制自由的人的家人,另外那个女大佬的家人我们也拜访过了,联合国一直有发给受灾人民援助,今后也会重点照顾他们……你们的所作所为算是小范围地为人所知了,怎么样,有没有那么一点点高兴?我们呢,有这样的两年过渡,现在也差不多可以重新融入社会自如地过上平静的生活了,总之,都过得还不错……不管这些从天而降的危机从我们手里夺走了什么,我们总还能把日子继续下去的……”

啊,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波折。黄涛这么想着,把手机放到耳边:“妈……相亲?不是,我真的没空啊,我工作忙,事情可多了。周末?周末也不行啊,我在国外出差呢……没有,没和什么外国美女交往,毕竟我们这边天天上去吊唁的哪有气氛啊……嘶我腿麻了小周拉我一把……嗯?对,是啊,还是和小周在一起,毕竟我们老搭档了嘛。哈???不是,妈,我真的不是,不是!!!”

周明瑞拉着黄涛,任由他把一部分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就怕他一个不小心踢到别人的墓碑,等黄涛打完电话,笑着看他:“又是催婚?黄哥你不是挺受女生欢迎的吗,怎么不找一个?”

“害,算了,”黄涛苦笑一声,“虽然现在也差不多重新适应了,但我总觉得她们都没办法理解我,和枕边人中间一直隔着这个不能说的事情,总觉得怪怪的——419没问题,真要结婚,我也不太想。你呢?你在这边的年龄比我还大一点,父母催得更急吧?”

“我也一样,”周明瑞叹气,“感觉没办法和不知情的人结为夫妇啊……如果说女研究员的话,又怕什么时候又双双陷进那个异境……隔离所里去,而且女研究员也都没想和我谈啊。”

“唔,”黄涛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本来现代中国人留胡子很奇怪,但他多出了一个摸胡子的习惯,一点没胡子反而更奇怪了,只好留一点似有似无的胡茬——想到了刚才母亲的误会,以及很久以前自己的胡思乱想,“其实吧……小周……”

“嗯?怎么了?有事直说。”

“你别生气啊,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回我家的时候我爸妈的反应?”

当然记得。黄父黄母当时狐疑地看着他们因为重新见到家人的紧张而握在一起的手,问出了无比惊悚的问题:“涛涛,你这几年不会是和这个人私奔了吧???”黄涛“怎么可能啊!!!”的惨叫到现在还萦绕在周明瑞耳边。后来他们按照事先编好的说法,说自己当时是一同卷入了维和部队负责的案件中,害怕连累家人所以销声匿迹,现在事情终于结束,又有点和现代和平社会脱节,所以和难兄难弟一同行动,并拿出了(他们要求联合研究部门发的)一大堆证据,才说服了这对脑洞不太对头的夫妻。

“记得……怎么了?”

“嗯,你看啊,咳咳咳,”黄涛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总是找不到对象也得有个理由,不然一直会被催,既然你也不想找个姑娘结婚,不如……我们……就认了这个说法?”

“卧槽!”周明瑞吓了一大跳,“你认真……嗷!”

“哎哎哎,这路又不平,你看清楚了再跳啊!”黄涛急忙拉住他,“扭伤了?还能走吗?”

“能走。”只是这回,换周明瑞倚靠在黄涛身上走路了。

他们穿梭在各式各样的墓碑之间,头顶是透过白桦树叶洒落的阳光,以及天空飞过的鹤群*。恍惚之间,周明瑞忽然觉得,就这样一直互相倚靠着走下去,也不错。

 

 

*鹤群:在中国的意向是高洁,在俄国的意向是归乡。


终于完结了!!!我就不该写这么复杂的设定(爆哭)最开始明明只是一个点梗而已!!为什么会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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